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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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总裁盘腿坐在地板上，边上的男孩子局促不安地往后缩，试图让已经是半透明的自己存在感再低一点。
“所以这怎么办？”
男孩子呆呆地抬起头，“啊？”
两人眼前的这具身体上一分钟还摇摇晃晃地从书桌前撑起来要走去洗手间，下一秒就当啷一声往前扑倒额头磕在桌角上。再然后，霸道总裁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体，“我是灵魂出窍的话，再躺回去有没有用？”
男孩子头摇得像音乐盒发条，“不知道。”
“你吓死的你他妈说不知道！！！”
1
袁枚在《子不语》里讲过一个故事。一个人被鬼吓死了，死了后两个鬼守着一具尸体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霸总从地板上飘起来头也不回地指着门，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前不省人事的尸体，话却是说给那边的鬼听。
“你给我出去。”
“哦……”
待到确定那只鬼飘远了，霸总单手捏着下巴思考片刻后用各种方式与自己的身体进行接触，然而并无卵用。
“喂。”
他爬起来抓抓头发，眉头皱得更深，“喂！”
“啊，啊？”
那个圆脸圆眼睛看起来像是日剧里经常被校园暴力的高中生的鬼又畏畏缩缩地飘了回来，从门边探出半个脑袋。
“我手上的项目刚结束，接下来的一个月本来是假期。”霸总嘴角一压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那就，请多指教了。鬼前辈。”
高中生此刻作为一只鬼，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2
“你怎么来的我家？”
“我、我也不知道啊……一睁眼就在你的书房里了。”
“这间屋子就我一个人住，你活着的时候见过谁？谁带你来这里的？”
“我真的一睁眼就在这里了。”高中生说话慢吞吞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地板，双手摆在面前揪住衣服袖子绞来绞去。“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也不是故意要害你滑倒。”
霸总额角跳了跳，“管你是不是故意。现在至少二十天后才会有人来找我，这期间我们定个条约。”
说罢，他站起来要去拿纸币，走了不到十步后脚突然被向后一扯。
另一只鬼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十分乖巧。
“……不是吧。”
“看来我们好像没办法离对方太远呢。”
“你现在是在高兴的话我就动手打死你。”
3
三番四次试图抓起笔的霸总终于放弃了动手这一项能力。
4
“你叫什么？”
“不记得。”
“怎么死的？”
“不记得。”
“你记得什么？”
“我……”男孩子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我好像……是个学生。走马灯时看到了很多书。”
“走马灯？”霸总摸摸下巴，“那我倒是没看见。所以我现在是还没死？”
“不知道……我刚当鬼耶，业务还不熟练。”
霸总感觉自己脑袋上方出现了业绩首杀四个大字。
5
“年龄三十，职业总裁，死因宿醉后见鬼被吓扑街。”霸总抓了抓已无形象可言的头发，“没有姓名是因为作者懒得起。”
“作者？”
“怎么，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很像生活在一本卖不出去的小说里吗？”
6
“阿鬼。”
男孩子左右看了看，最后指指自己，“我？”
“不然谁？”霸总指了指面前的文件，“过来，帮我翻页。”
“哦……”阿鬼挥挥手，一道阴风拂过，掀开一页文件，“你不能自己动手啊……”
霸总又指了指斜前方两米处自己的身体，再指指文件。
阿鬼乖乖又翻了一页。
7
“其实我没有吓死你！”几天下来被奴役得不行的阿鬼握握拳头！眼睛里闪烁着革命的光辉！“现在还没有人过来确定你已经死亡！所以你不能一直用你的尸体来威胁我！”
霸总架起腿靠在沙发上斜过眼睛盯着他，
“那我算是什么，薛定谔的尸体吗。”
阿鬼低下头蹲下来扇扇风，沉默着又替他翻过一页财经杂志。
8
霸总很满意，伸手撸撸那个微微自然卷的黑色脑袋，然而半透明的手指很扫兴地从那个半透明的脑袋里穿了过去。
啧。霸总撑着脑袋思索片刻。
那是不是我对他做什么他都感觉不到？
想着他又去撩了撩一撮卷毛。
9
死了之后就不能换衣服。
已经近十天没有换衣服没有洗澡没有运动的霸总在衣柜前来回暴走。
阿鬼还是穿着那一身标准的鬼片配置白衣服。
“总裁先生，”他幽幽地盯着那个男人，“变成鬼的话一切都会停止在灵魂脱离身体的那个瞬间，你不用担心你的腹肌胸肌或者其它什么我叫不出名字的部位。”
霸总正准备迈出的脚悬在空中三秒钟。
“谁说我是在担心那种肤浅的东西。”
“哦，那你只是单纯地喜欢一边走一边疯狂地自摸和掀衣服吗。”
霸总沉默地站在柜子前，用力抹了一把脸。
他看看阿鬼那身松松垮垮的白衣服，挥挥手抖了抖阴风，毫不费力地就撩开了一小片衣角。
“你这衣服有点眼熟啊。”霸总掀完衣领掀裤腿，“你怎么这么瘦？”
“总裁先生。”阿鬼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就算变成鬼了，这样也是性骚扰哦。”
10
已经养成习惯的霸总悻悻然停手。
“哦，你这套衣服是病服吧？”
“这个话题转得很生硬。”
“你之前在住院？你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阿鬼甩甩袖子，“应该……是吧。我大概出来的时候很着急，落了好多记忆在身体里。”
“住院的学生……”霸总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没有明显外伤，那你是生病昏迷了？中毒？那你意志力很不坚定诶，能到处走的话不如想想办法快点醒来。”
“自杀吧。”
11
“怎么，快夸我意志力坚定不轻言放弃终于成功了啊。”
12
戒烟三年的霸总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根烟。
13
他开始觉得阿鬼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挺好。
“你高中生？大学生？之前表情还挺多的怎么现在都板着一张脸？”
阿鬼缩在角落抱着膝盖。
霸总粘过去也挨着他蹲下来。
“你是哲学系的吗？”
“不是。”
“心理？”
“不是。”
阿鬼终于抬起头来，“我不想知道你的自杀可能性排行榜。而且这明显是你随便填的。”
“我只是想知道多些关于你的事情。”霸总再往前凑一点，“这样我醒过来了也能找到你。”
阿鬼语塞。
他撇撇嘴，“找我做什么？”
“我可以送你花。住院的话不是送水果就是送花。你比较适合收到花。”
“为什么？”阿鬼歪头，“而且为什么不是我去找你？”
“你可以啊。你想知道什么？上网搜我名字然后点词条。”
14
阿鬼：“可是作者没有给你名字。”
霸总：“艹。”
15
“我送你玫瑰。”
“有没有别的？”
“花店里不是只有玫瑰卖吗？”
阿鬼眨眨眼，“你之前送过别人花吗？”
霸总觉得很心塞，“我有秘书为什么要我自己去选花？”
“那你给我选。”
“好啊，要什么颜色的玫瑰？”
“非洲菊。”
“那是什么？”
16
变鬼后不能睡觉。
霸总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阿鬼会是一脸面无表情。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难让人激动。
在一片夜晚的漆黑中，霸总暗搓搓地伸出手指去戳阿鬼的卷毛。
“感觉的到的哦。”
背对着霸总的阿鬼闷闷地说。
然后他往霸总身边又靠过来了一点。
17
白天太阳好的时候霸总会哄阿鬼一起去跟他晒太阳。
对是的他们没有变成灰尘也没有凭空消失，霸总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拂阴风撩窗帘的时候手指头被太阳打了个正着，当下他就捂着手指刷地一下退后了十米远然后收获到一个来自阿鬼的看白痴的眼神。
“今天也一起去晒太阳吧。”
“不去。”
“本来这次假期我是要去小岛上度假的。”
“……”
“有太阳可以晒。”
“……”
“现在只能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面对冰冷的自己。”霸总躺在地板上又朝阿鬼挪了一点，“还有坏脾气的冰冷的小伙伴。”
为了证明自己的脾气一点也不坏，阿鬼毅然跟他一起跑到阳台上去晒太阳。
“总裁先生，你每天都来晒太阳是因为窗台可以看到外面吧。你想出去吗？”
看着阿鬼一脸认真的样子，霸总很想偷笑。“没想过。人气太重我一下子就没了怎么办。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出去。”
“这样啊。”阿鬼一脸若有所思。
“对啊。”看着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半透明的阿鬼，霸总突然心情大好。
18
霸总的这个假期总体来说过的很操蛋。
他是睡在地板上被秘书摇醒的，不苟言笑的秘书小姐恭恭敬敬地向依然面朝下趴着的霸总递过一个文件夹，里面满满都是行程。
“我睡在这里？”
秘书小姐一推眼镜，“至少在我走进来的时候，是的。”
霸总缓缓爬起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秘书小姐点点头，“这是两周后的会议安排。”
“但我现在还在放假吧？”
“对。”
“那好，我要去趟医院。”
秘书小姐陷入了深思。
“……你这什么表情！我很正常！我只是想去关心一下前段时间资助的医疗机构有错吗？！”
19
“我能自己走走吗？”
“啊，您请便。”
霸总拉松了领带，晃晃悠悠走去了住院部。
他上到六楼，穿过楼道里波荡湖水般的只言片语，一间间的病房探了过去，期间被护士赶走无数次。他最后又回到一楼走去医院住院部对面马路的花店，进门时店主正在打理新到的花。
“老板进来看看呀，带到对面去的？要不要买点水果？”
“哪有追人送水果的。”
“哦——那来这里选好了，都包好了的。”
“别了，就门口新到的那个，包一束吧。”
20
霸总抱着一束非洲菊走到住院部其中一间病房前，房中的年轻人正乖乖地坐在床上让医生做检查。
“他大学什么系的？”
“啊？”冷不丁被抓住的护士睁大眼睛，看清来人后嘴角抽抽，“他？化学的吧，爬架子拿东西摔下来的。前几天刚醒。哦然后柳先生我拜托您别乱看了，前台说接到投诉要叫保安了。”
他点头说好，然后靠在门框上，床沿上的人正好放下袖子挥挥手跟医生说再见，一回头来看到他。
霸总抱着花走过去，空出的手抬上去撸了撸他的自然卷。
“走吗，去晒太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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